细忆《秦香莲》,再品国粹韵———听天津市青年京剧团演绎《秦香莲》之后

发布时间:2017-10-17浏览次数:125

4月29日晚,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歌剧厅,第十届东方名家名剧月以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出演的《秦香莲》完美谢幕。

说到秦香莲与陈世美的“虐恋”,可谓众所周知。从原型故事“铡美案”诞生开始直至今日,通过各种小说、地方戏剧曲艺、乃至影视作品的渲染刻画,完整故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呈现,没有悬疑。其中各位主要人物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秦香莲谨遵妇道、相夫教子、千辛万苦却惨遭抛弃与迫害,让人楚楚可怜;陈世美为了荣华富贵,欺君罔上、抛弃妻子,仗势欺人、死不悔改,让人切齿可恨;包拯以国为家,公正无私、宁可自摘乌纱也要匡扶正义,让人肃然可敬;老宰相王延龄热衷心肠、助人为乐,又善于略施小计、巧言相劝,让人觉之俏皮可爱;韩琪忠肝义胆、爱憎分明,最后宁可自刎也不伤天害理、颠倒黑白,让人额腕痛惜······

剧是好剧。包青天胆敢当着国太和皇姑的面把驸马爷当堂斩了,的确能够引起好几代人的感官刺激。但应该说,在更喜欢戏剧性反转的今日,尤其是对年轻一代而言,《秦香莲》剧情中简易的人物性格设定就不免有些“俗套”。更何况在京剧《秦香莲》之中,秦香莲四处告解,仅从她口中所述的故事原委就有多处。她与旅店老板张三阳说,与驸马府的门卫说,与陈世美当面说,与宰相王延龄说,与刺客韩琪说,与包拯说。唱着说、哭着说、跪着说······就如同看电影《我不是潘金莲》里的李雪莲那样,不免要使人产生些厌烦抵触的情绪。而且,京剧《秦香莲》唱念做打早已具有经典规范的陈列方式,全场“一个桌子两把凳子”的舞台背景怎么能抵得过“香车湖面飞驰,潜艇破冰而出”这种超过20亿票房的场景呢?我们不禁担忧,这戏除了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们外,还有人要看吗?

然而,偌大的东艺歌剧厅还是坐满了,与我设想所不同的是,除了忠实票友外,其中还有很大部分的观众竟然都是年轻人。相必他们自然不是来看剧情和场面的,而是冲着天津青年京剧团大师们精湛的演技与唱功而去。的确,在年轻人群中,作为第一次现场听完一整场剧目的我,也着实被各位台柱震撼的唱腔、细腻的动作所吸引与感动。

赵秀君饰演的秦香莲在身形步法上十分注重自然细节:在包拯因为国太施压而也对此案无可奈何时,她的左右两步趔趄将那种晴天霹雳、走投无路而几欲晕厥的心情盘活了,这比如今电视剧中那些突然莫名摸头倒地昏厥的表演不知高明了多少。马连生饰演的陈世美通过不同的嗓音强弱与唱腔把内外矛盾,表里不一的儒生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特别完美地表现了陈世美面临几个关键决策点时的复杂心情,通过他的表演甚至让人一度为陈世美的错误选择而可惜。领衔主演孟广禄所饰的包拯一开嗓子石破天惊,资深花脸的坚实功底一展无遗。而在手拿诉状,试图让陈世美认清事实的西皮快板段落,其演唱的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通过清晰地吐字将包拯介于气愤与暴躁之间的情绪状态拿捏得无比到位。呼吸巧妙安排也使许多长句子得到极佳的处理,中国式的传统“Rap”此刻让人意犹未尽。

而最吸引我注意的则是李秀成所饰韩琪那一段“刀下鬼”的表演。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在半年前,偶然看到的一部名为《太秦灯光下》的日本电影,里面的主角香美山清一作为一名职业的武士剧“刀下鬼”演员,五十年如一日地研究被砍杀时的“死法”,终于成就了慢慢地将身子向后弯曲、拱成虾形,然后立刻轰然倒地这一绝活。当第一次看到这个动作时,我崇拜不已,估摸着这种充满戏剧张力的夸张手法只有日本人想的出来。但没想到,我们京剧里的韩琪不仅早就有这等“死法”,而且死的更壮烈、更“好看”。李秀成不愧是武生中杰出的代表,无论是下后腰的幅度、圆弧保持的形状,还是背部落地时的掷地有声,都尽显专业。在我周边的观众们在他倒下后,几乎都要按耐不住、站立起来拍手叫好。无奈受剧情所限,为了免除“死得好”与“演得好”之间的歧义,观众们还是选择暂且按下不表,直到后来的包公出场,一并宣泄。

听完整场戏,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与解脱。尽管由于专业原因,我对京剧的了解远远不及西方古典音乐,但相比于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地去听一场西方高雅的古典音乐会而言,我更喜欢京剧剧场里的自由。大家时而窃窃私语、时而起身叫好,不用担心太过深邃不知所云,也不用担心乐章之间拍错了手而搅了他人的兴致。在京剧剧场里,就像在摇滚音乐会的现场,你可以选择随之唱和、也可以选择暗自品味。借用北京话说,就是无论怎样都可以不用“拘着”。于是,我想着,下次一定还要去听京剧的现场。感谢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又让一个人喜爱上了京剧!